殘餘的霜雪‧飄落的紅妍

「真的。」流泱的語氣十分肯定。「我全部都了解。不被喜愛的痛、被迫分開的痛、死去的痛……所以你們才會恨、才會怨自己的母親、怨所有不讓你們出生、不讓你們在一起的人。」

『好討厭、好討厭......。』兩兄弟嗚咽著說道：『每個人都好壞！』

「我們不壞，我們不會拆散你們的。」流泱用著溫柔的語氣安撫道。

『不、不......是騙人的吧？每個人都很壞的、每個人......。』雖然嘴裡說著不相信，願願望望的語氣卻開始有點鬆動。

「不是騙人的喔。」流泱露出溫柔的笑，「我們是來幫你們的。」

『不、不......不相信！願願望望是怪物、沒人會幫忙！』願願望望哽咽著說道。

「你們不是怪物。」我語氣堅決地說道：「絕對不是。」

『是嗎？』兩兄弟猛然睜開眼，和當初看到一樣空洞的的白色眼睛直直的看著流泱，『我們的眼睛，是白色的喔？恐怖的白色、怪物的白色喔？』

「我知道，我們並不害怕、也不討厭。」我開口，語氣平靜。

『咦......？』兩兄弟愣了愣，很顯然沒想到我們是這個反應。

「瞳色並不代表什麼，不管是什麼瞳色，我們都會接納你們的。」我安撫的說道。

『騙人！騙人！都是騙子！』兩兄弟尖叫道，一道急速的風像刀刃般揮了過來。

流泱只是一揮手就把攻擊化解了，「我們沒有騙你們，真的。」

『不管說的再好聽、再讓人相信，都只是欺騙而已！』願願望望的話語中帶著憤怒。

「如果什麼都不願相信，要怎麼幫你們？如果拒一切關心於門外，要怎麼釋懷？」我開口，語氣帶著些不解，「什麼都不說，孤單的把自己關在心裡，這樣會比較舒服嗎？」

『就算痛苦，又能對誰訴說？』願願有些徬徨的反問道。

『就算訴說，又有誰會幫忙？』望望有些失望的反問道。

『我們兩個，從出生──不、還沒出生就被母親唾棄啊！誰都不認識、誰都把我們當怪物……我們擁有的、只有我們而已，要怎麼訴說？對誰訴說？』願願望望的語氣十分受傷。

「你們可以訴說、對我們訴說。」我堅定的說道。

『不、我們已經受了太多太多的傷、得到太多太多的苦，不想再痛了、不想再痛了......。』願願望望突然閉上眼，消失在我們的面前。

「為什麼不願意信任我們呢？」流泱嘆了口氣，「我是真的想要幫他們啊......。」

「他們真的太痛苦了…….還沒來的及出生就被害死、出生不久就因為自己的眼睛而被摔死，就算死了，母親也不會感到任何不捨......這不是任何一個孩子應該受到的對待。」為什麼會有如此狠心的父母？就因為父親的關係，連自己的孩子死了都不介意嗎？

「如果只是一般的怨靈，我會和他們溝通，找出最適合的處理方式，甚至不惜打上一架乾脆消滅他們......可是他們不一樣，他們還這麼小、這麼無辜......。」流泱黯淡的說道。

「他們應該是躲回他們的空間了吧？我們得去找到他們才行。」不能就這樣讓他們獨自躲在自己的空間裡被痛苦纏身！「不能讓他們獨自痛苦！」

流泱點點頭，「我們再去那個病房看看。」

再次走到了那個病房門前，我推了推門，原以為會像剛剛那樣推不開，這次卻很意外的，門很容易就被推開了，擺設什麼的完全沒有變，和我昨天進來的樣子一模一樣。

「這是願意訴說的暗示嗎......？」我看著空空的病房，自言自語的喃喃問道。

「也有可能是陷阱，畢竟那是他們的空間......。」流泱望著病房說道，然後毫不猶豫的走了進去，「身為一個紫袍，我不該這麼魯莽的走進來。小希，妳以後不管有沒有袍級，都不要隨便走進怨靈的空間。我有特殊的原因。」

「如果這個原因是為了幫助無辜的靈，那麼我想不管以後我是什麼袍級，我都會走進來。」跟著流泱的腳步踏進病房，我說道：「願願、望望，出來吧，我們肯聽的，有痛苦的話，就對我們訴說吧。」

「他們不在這裡。」影汀突然飛到我耳邊低聲說道：「我感覺不到他們的氣息。」

這個病房作為願願望望的空間，照理來說他們應該會在這裡的......如果不在這裡，會在哪裡？

「他們不在這裡嗎？」流泱微微皺起眉，「這可是他們的空間，不在這裡會在哪裡？」

會在剛剛的辦公室嗎......？可是如果他們在辦公室，為什麼剛剛消失後就不再感覺到他們的氣息？

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。「影汀，你說你感覺不到他們的氣息，對吧？」

「嗯、對啊。」影汀被我突然一問，有點來不及反應。

「那你能感覺到這裡有能隱藏力量的陣法嗎？」

「沒有。」影汀皺起眉，「感覺不到任何陣法。」

什麼東西才可以完全的把兩個靈藏起來，而連陣法的痕跡都不留下？等等，他們的眼睛......是白色的！所以說，他們擁有白眼的力量嗎？如果在我們最想伸出援手之際消失，有些慌張的我們肯定不會察覺到他們消失時放出來的力量，他們就可以完美的隱藏起來，沒有人會知道他們在哪裡！

而身為一個怨靈，如果不是逼不得已，他們是不會走出自己的空間的......所以現在最合理的解釋就是──願願望望正隱藏在自己的空間裡！反正這裡是他們的空間，如果真的要完全隱藏，一定要在這裡。

可是如果他們不想面對，強逼著他們的我們也會變成加害者的啊......

『可以訴說？』這次只有一個人說話，不知道是願願還是望望。

『很痛苦喔？』這次也是只有一個人。

『如果真的想知道我們的痛苦，就親身體驗一回吧！』聲音回復成兩個人的聲音，話音剛落，我們的面前陷入一片黑暗。

不知道從哪裡傳來平穩的「咚咚、咚咚」的聲音，像是搖籃曲般，聽了讓人放鬆下來。

這是......願願望望的記憶？

『什麼？我懷孕了？』一個陌生的女性聲音語氣略帶開心的問道。她就是東琪嗎？

『沒錯，這段期間內請不要飲酒吸菸.......。』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對女子吩咐道。應該是醫生吧。

『孩子該取什麼名字呢？跟著我姓好了，我相信銘一定會同意的......。』女子高興的喃喃說道。

『什麼？你懷孕了？』這次說話的是個男子，聲音低沉。『快去拿掉！』

『為什麼？！』女子不解的問道：『你不愛我嗎？為什麼不留下孩子？』

『琪，妳應該不知道吧......我的真實身分，並不是什麼天銘......妳有聽過守世界嗎？』男子的話語裡帶著苦衷。

守世界？願願望望的父親果然是守世界的人嗎？

『那是什麼？』東琪疑惑的問道。

『一個充滿異能者的世界。』很簡短的介紹守世界後，男子說道：『我是裡面一點都不光榮的鬼族。』

什麼？願願望望的父親是個鬼族？

『鬼族？那是什麼？』東琪的聲音已經帶了驚恐。

『跟你們原世界所說的鬼很像……但我們有實體、有力量，照理來說，鬼族不會有愛的......但我是真的愛妳，琪，請妳相信我。』男子的語氣很沉重，『我愛妳，但守世界的鬼族不能和原世界的人誕下孩子！所以，為了妳自己好，孩子拿掉吧。』

『不、不！』東琪歇斯底里地說道：『什麼守世界、什麼鬼族我都不相信！』

『琪，妳乖，去拿掉孩子......。』雖然仍哄著東琪，但男子的語氣已經帶了點不耐煩。

『我不相信、我不相信！銘怎麼可能是什麼鬼族......。』東琪喃喃唸道，話語聲突然大了起來：『你不是我的銘！你是誰？把真正的銘還給我！』

『琪......。』

『還給我啊！』東琪幾近瘋狂的喊道：『把銘還給我！那個溫柔、體貼的銘......才不是你這個要我拿掉孩子的壞蛋！』

『我就是天銘、妳所認識的天銘，就是這樣的不是嗎？』男子的聲音放柔了，哄著東琪。

『你走開！走開！』

『琪，我好愛你，鬼族的愛是可以蒙蔽心智的，但沒關係，我愛妳啊......。』男子的聲音很溫柔，卻讓人不寒而慄，『如果妳一定要從我身邊逃開，那就別怪我不客氣。但、這都是因為愛妳.......。』

『不、不，你這個惡魔！』很大聲的玻璃破碎聲響起，然後是急促慌亂的腳步聲。東琪似乎逃了出來。

『這到底是誰的孩子......銘的、還是那個惡魔的.......？』東琪喃喃問道。

『嗨，東琪小姐，又來了呢！』一個溫柔的女聲招呼道：『東琪小姐今天看起來也很美麗呢。』

『過獎了。』東琪的聲音聽起來很冷靜，和剛剛的癲狂完全不一樣，『帶我去檢查吧。』

『是的，東琪小姐。』女生應道，不久後響起了儀器的嗶嗶聲。

（我該不該留這兩個孩子？）

這是東琪的......心聲？

（該不該生下他們？他們奪走了我的銘、害我變成這樣，而且很可能是那個惡魔的種......不然，留下一個好了，當作是、我對銘的紀念吧。）

天銘從頭到尾都是鬼族，妳不願意相信還把肚子裡的孩子當作害天銘離開的兇手，甚至把孩子當作是紀念物一般的生下.......東琪，妳被鬼族影響了嗎？價值觀扭曲了嗎？

『夏婷小姐。』東琪突然開口叫了一個人。

『嗯？』應聲的是剛剛的護士，看來她就是夏婷。

『孩子，我只要留一個就好。』東琪的聲音很堅決。

『咦？怎麼可能只留一個孩子呢？這可是雙胞胎呢。』

『我說只留一個就只留一個，不要留的那一個......讓他死掉吧。』東琪語氣平靜底下帶著癲狂，『如果可以的話，讓他死在我肚子裡，我不在乎多痛，讓他始於母親的懷抱、也終於母親的懷抱吧。』

（留下一個就夠了，一個讓我緬懷銘就夠了，另一個那男人的......那不要也罷，不過畢竟是我的孩子，讓他幸福的死去吧。）

這是哪門子幸福的死去？東琪、妳真的瘋了！

『你們這兩個渾蛋！』我感覺到空間被用力的撞了一下，『都是你們、都是你們！銘不見了、不會回來了！都是你們的錯！』黑暗的空間又被撞了好幾下。

東琪在打她的肚子？

『如果沒有你們兩個就好了！』東琪惡狠狠地說道：『如果不是為了紀念銘，銘離開的那一天，我就會把你們流掉！』

『好痛、好痛......。』我身旁傳來小小的嗚咽聲。

但東琪聽不到，只是一個勁兒的打自己的肚子，打到累了才喘著氣上床睡覺。

（再三天就要生產......我不想生，但為了銘......生一個就好了，對不對？反正只要一個嘛......）

『夏婷，我只要一個孩子，妳不要忘了。』東琪又說了一次只留一個的話。（提醒她、也提醒我......）

（生產日期到了.......可惡！終於還是要面對這一天。）

『東琪小姐，我們先取出一個孩子，另一個孩子悶死在裡面後再取出，可以嗎？』這次說話的是另一個人，應該是日記中提到的護士長。

『好。』東琪同意道。

『要分開我們嗎？要分開嗎？不、不要！』願願望望驚慌的聲音在我身邊響起：『不要分開、不要拆散！好過分、外面的人好過分......是我們的錯嗎？是嗎？因為願願望望不乖嗎？』

『望望、不、望望不可以死在裡面！不可以！』願願的聲音充滿驚恐。『不可以，望望，出來啊！』

『願願要活下去......要代替望望活下去.......分開很痛，可是死掉更痛的、願願......。』望望喃喃的說道。

『不可以，望望、望望，出來、出來，不要死、不要死！』願願哭喊道。

『不、不能......不能.......呼、呼吸……願願、活、活下──。』話還沒說完，望望就再也無法開口了。

『不、望望、望望──！』願願哭著嘶吼道。『哇──哇──！』然後，願願出生了。

願願哭了很久、很久，久到夏婷都覺得是不是有問題，把願願抱在懷裡哄。

我彷彿能聽到願願哭泣時的心聲。（望望、望望！不！望望.......望望你不要死、不要死，不要分開、不要拆散！望望！不要死......）

在不止的哭泣聲中，伴隨著夏婷的一聲尖叫，願願的哭泣聲停了。

永遠停了。

然而，慘死的兩兄弟，只是開心的笑出聲，然後對著死去的彼此說道：『可以在一起了......太好了.......。』

整個空間突然亮起來，仍然是原來的那個病房，一個忽明忽滅的幻影躺在床上，有些虛弱的閉著眼。另一個幻影站在床邊，支支吾吾的說著話。

『東琪小姐......對不起，我把您的孩子摔死了！』站在床邊的夏婷低著頭，哽咽著說道。

妳有什麼資格哽咽呢？夏婷，死去的、並不是妳。

『沒關係的啊，留下一個就是我的極限了，兩個都不留更好！反正是那男人的種，不留最好！』東琪瘋狂的說道：『聽說那孩子的眼瞳是白色的吧？很好啊，就只是怪物而已，跟那個惡魔一樣！』

『是這樣嗎......？』原本笑著的兩兄弟突然垂下嘴角，『母親......一直都很討厭我們對吧？都是我們的錯對吧？都是我們的錯對吧？對吧？』

幻影突然消失，只留下我們剛進來時空空的病房。

「不是你們的錯！不是......。」影汀紅著眼眶說道：「是別人的錯啊......。」

「影汀？」我好像明白為什麼住進這個病房的病人會哭著說「對不起，是我的錯」了。

這太震撼了，就算是對於我這種已經進來守世界的人來說也太震撼，何況只是一個小小的原世界人類？

願願望望瑟縮在病房的牆角，兩人把頭埋在膝蓋裡，哭泣著，『我們的錯......我們的錯......。』

「不是你們的錯。」流泱走到願願望望面前，露出我見過最好看的溫柔微笑，「你們訴說了，我們聽了，現在，該伸出援手幫助你們了。」然後流泱一手撐著膝蓋，對著絕望的兩兄弟伸出另一隻手。

願願望望的臉上還帶著自己流下的淚水，他們不約而同的抬起頭，白色的眼睛不再空洞，而是充滿迷茫，『怎麼幫？你們要怎麼幫我們？』

「你只是要找一個愛你們的人，能好好的對待你們。」流泱的語氣非常溫柔，「我可以。」

『可以......愛願願望望？』

「可以的喔。」流泱勾著嘴角。

兩兄弟站起身，對著流泱露出微笑，然後撲進流泱懷裡。雖然只是靈體，他們卻能夠觸到流泱。

「這個任務到底是誰的啊？」我有些無奈的看著好像全家福的三人。

「放心，錢我會匯給妳，任務是妳接下的沒錯，我只是協助而已。」一邊愛憐的摸摸願願望望的頭，流泱一邊對我說道。

「這也協助的太過分了吧......。」根本就是直接把他們兩個收服。

「反正主人有影汀就夠了啊。」影汀證明似的往我脖子蹭了蹭。

「你們兩個以後就跟著我吧，我會找兩個可愛的祭偶給你們寄宿。」流泱的語氣聽起來非常的高興，「你們叫願願和望望，我幫你們取個名字，祈願和祈望好了！」

看著根本像是兄弟的三人互動，我表面上無奈的嘆了口氣，私底下卻露出了微笑。

這個結局，不管是對誰，都是最圓滿的吧？

後來，我們在晚上七點的時候回到了家裡。

據說有好幾次媽都有懷疑我和流泱是不是睡死，是漾漾和冰炎學長極力勸阻才沒進來房間查看。

流泱得到願願望望──不，該說是祈願祈望兩兄弟後，只要媽和姊不在場，都會叫出來跟他們玩。漾漾還一度被忽然出現的靈體兩兄弟嚇到。

冰炎學長也有提出為什麼死去和現在出現的樣子不一樣，兩兄弟的回答是：「因為那樣會嚇到人啊，這樣子比較好看。」

天底下有幾個不想嚇到人的怨靈啊.......這兩個靈體，去除掉怨念之後──不，還沒除掉就真是呆的可愛。難怪流泱那麼喜歡他們。

作為一個盡責的無袍（抱歉啊本人還沒有袍級），做任務不就是要得到最美好的結果嗎？

作者的話：

打完了、打完了啊──！（感動
我就說這兩隻很可愛吧！（指（自豪
可惜不能給小希要給流泱.......轉念一想，反正流泱也是我兒子嘛，而且以後戲份大概不少，那還是有很多機會看到這對可愛的雙胞胎了！
不知道願願望望的故事能不能感動到各位呢？
裡面的名字全部都是虛構喔，有沒有發現姓都很少看到？（只有夏比較常見吧？）
因為本霜不想撞名，這樣如果名字是什麼菜市場名一大堆人都叫這個名字，然後在裡面瘋掉或是怎樣怎樣（？），別說別人，本霜自己看了都心裡不平衡啦。
而且東琪這個名字蠻好聽的啊ｗ（人很恐怖就是）

改天本霜要來練畫工，把這對雙胞胎兄弟畫出來！
萌翻了！

然後本霜明天開學，今天在打文......開學後就生死未卜了啦，各位替本霜集個氣希望本霜可以在凶險的Ａ班順利活下去好不好？ＱＡＱ
然後無法周更也不要扁本霜拜託──

2015/8/30‧霜

現在主要在趕的是希望的週年賀文，因為要趕很久的關係，可能正文部分就無法周更了（因為這是本霜最後一篇存稿），對不起啦～
（夜空那邊應該會是在趕二周目，一樣要很久，所以修稿這件事就先擱著了，各位請見諒！）

2015/9/13‧霜